Felix quisquis bello morie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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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银乡之梦 —Part III—

Keywords:苍穹骑士团 11+5 存活if

Summary:在沙滩上晒太阳看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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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dex:Part I    Part II    Part IV   番外

初夏的傍晚风和日丽,有牛奶色的卷云飘过,在蔚蓝的天际勾起几片白色的薄雾,如翻糖蛋糕上凝结的甜霜,隐隐约约地为这来往奔波的浮世绘增添几笔浅淡的清欢。

糖人已经全部卖完,柜台上挂着“售罄”的木牌。阿代尔斐尔坐在店铺门口,正专心致志地低头为手里的风车安上硬纸做的轴心。店铺的门檐投下的影子替他遮住过于刺眼睛的阳光,把他那暖意融融的粉金色短发护成稍深的颜色,倒是那身白色的水干上几朵盛开的红梅鲜艳夺目,衬着那少年般的明亮面容愈发生机。

阿代尔斐尔最初做风车并不是出于喜欢,事实上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这些孩子气的玩意了。只是当时店铺门面需要得体的装饰而他们付过房租之后便所剩无几,只好买些五颜六色的彩纸,剪开翻卷折成可爱的风车,装饰在门边檐角,既好看又经济,还跟这条街道的风格相符。

有时候遇到小孩子们喜欢这些亮闪闪的风车,看他们眼睛滴溜溜地跟着转,站在店铺门口咬着手指扯着衣摆不肯动,阿代尔斐尔会大方地把他们抱起来挑喜欢的拿走。而陪同的大人们自然也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礼物,大都会顺手再带一两只糖人。

店铺门口的风车不停地变换着颜色,日日新总不使人厌倦。阿代尔斐尔认为它们迎风招摇带来了好运,渐渐地喜欢上了这种手工艺,越做越熟练还别出心裁地设计出了许多新花样。

安上轴后就要开始洒金,这是阿代尔斐尔最喜欢的工序,说来十分简单,不过是把金粉零散地缀在上面,好让它们看起来闪亮,像是铺着星星般浅辉熠熠,令人想起糖人上甜美的反光。

就在他终于完成手里的活计,站在门口思忖着安放在哪合适时,店内传来悠长的叹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从那位友人感到过的悲伤。

阿代尔斐尔抬头往室内看,风吹过布帘子看不见背后的人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随手将风车插在空处,穿过飘散着焦糖气味的室内,穿过那因为是夏季换成荷叶青色印着蜻蜓的布帘,见到让勒努正握着只番茄发呆。

是泽梅尔家的番茄。它有着浑圆饱满的轮廓和鲜艳夺目的颜色,阿代尔斐尔跟在爱好烹饪的伙伴身边久了,便也能轻易地认出这种来自故乡的特产。他知道让勒努大概是由此想到了些过去的事情,毕竟这果实上还承载着某位战友的姓氏。

这样的事情总是难免。回忆如蜘蛛网上盘根错节的线,偶然撞上的一粒尘埃,都能延绵出哀伤的诗吟。

他们刚来到黄金港的时候,首批理符任务的订单是枇杷果饮,两人对着食谱上那味伊修加德柠檬黯然惆怅。他们明明已经远渡重洋,却仍与故国相连得千丝万缕。

“如果没估计错的话,我们这几天应该至少进账了相当于房价三成的钱?”让勒努抬头发现阿代尔斐尔正忧伤地看着自己,便笑着说了些令人鼓舞的话题。昨日残阳不可追,明晨的霞光还是可以期待的。

“差不多吧。”阿代尔斐尔回过神来点着头回答。这几日市场上又有了新的流行,工匠们为了能够赶上潮流最盛的时候挣钱,纷纷日夜加班加点地干活,困倦得厉害便靠着抹茶提神,而负责供应原材料的采集者们也需要随身带些金平糖补充体力,只光凭这两样的销售,他们这月的收入就丰裕得喜人。“我还没将奶酪甜甜圈和路易波士红茶的进账算清,加起来的话或许四成也有。”

“明日门口的水牌可以添上烤茄子和番茄炖蛋,我已经调试好口感了,这两样最近市场不错,应该能走得很好。”让勒努将手里的番茄放下,和其他经由远洋轮船运来的打着泽梅尔家徽的果实挨在一起——果然还是家乡的番茄最棒啊。

“说真的,让勒努,我觉得你该好好休息下了,再这劳累下去会生病的。”阿代尔斐尔声音轻却严肃地说,神色有些担忧。

让勒努本想说自己不觉很累,可禁不住那双绿如柳染的眸子里盈着的关切,只得点点头说:“……我把这收拾好就不做了。”

“我来帮你。”阿代尔斐尔走过来,将盛放着番茄的竹筐搬到木桌下面,用布盖好,又将装着粉红胡椒的陶罐盖紧。

让勒努站在他的身边握着抹布擦拭案台上的水渍和残留的糖霜,和风的匠人服袖口宽大,按照本地的风俗被束起,青色的布料宽松地搭在手肘上,干练得麻利又随意得怡然。他的肩膀宽阔,将那质地柔软的外袍撑出坚实的轮廓,英挺得不像是匠人,倒更像是位年轻的武士。

“去望海楼泡泡温泉怎么样?”阿代尔斐尔弯着腰问,将存放面粉的口袋往里挪了挪,靠在装着玉米的那个旁边。他听说那泓远近驰名的热泉可以解乏,小金街那边的匠人们都常去那。

“或者去白银乡的沙滩看晚霞?你不是喜欢把自己埋在沙子里吗?现在天热起来了,沙子一定是暖融融的,不想试试吗?”这么想象着,让勒努忍不住在那粉金色微卷的头发上揉了揉,手指插在带着温度的发丝间,好像正搅过夏日的暖云。

阿代尔斐尔握住让勒努的手腕将那带着薄茧有些粗糙的掌心自凌乱的发间移开,像归置那些厨房器具般端正地放回到主人身侧,轻轻拍了下以示抗议,却并没有反对。

他们将茶水和凉果放上海边凉亭正方的桌上时,正是地平线上如火如荼的云霞最艳丽的时候。白鸥飞过金红色的天空,低鸣着消失在灿烂的霭色里,旁边竹林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狭长的叶子飘落,自低崖边摇晃着下来,陪伴着贝壳们点缀日落沙滩。

让勒努握着只长长的火棍在沙滩上点起盘香,白色的烟雾袅袅如绵长的细线,悠悠然地往上延伸着混入到海边潮湿微咸的空气中,鼻腔里漫进来檀木和香蒲草的味道。

阿代尔斐尔躺在柔软的细沙子里,舒舒服服地枕着自己的臂膀。正如让勒努所想的那样,这沙子是温热的,睡在里面的感觉就像是被大地拥抱,被星球亲吻,被来自亘古的时光爱抚,说不出的畅快惬意。

“我们在院子里种棵樱花树怎么样?等我们有院子后。”让勒努手里端着陶做的蚊香猪,走到阿代尔斐尔的身边坐下,看见盘子里樱色的和果子被吃掉了许多,微笑着问,“你喜欢这种淡粉色的花对不对?”

“樱花盛开的时候如同雪落满树梢,等风吹过花瓣落下来,就真的变成有香味的雪。”阿代尔斐尔回答,脸上的色彩柔和如落英浸染,他被沙子埋着转头有些费劲,视野里只能瞧见让勒努的衣摆,“只可惜花期太短,如梦似幻间还来不及好好看个仔细,就已经无处寻觅。”

“那就多种几棵怎么样?从最早开的到最晚凋谢的,每种都种上,这样能够持续大半个春天吧。”让勒努考虑过之后建议道,随手往茶水里添了些冰糖,“可以在树下放个萤笼,让那些发光的流萤在树下跳舞。”

“这是不错的主意,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活的萤火虫了,这些小家伙熬不过寒冷的季节,灵灾之后库尔扎斯的夜晚会发亮的只剩下冰元精。”阿代尔斐尔有些遗憾又有些期待地说,他的含着半块糯米做的丸子,说话时嘴里弥漫着淀粉的甜味。

“我们可以在院子里修个温泉,然后泡在里面看海,虽然比不上望海楼那边宽敞,却更安静也更随心些。”或许是过于习惯皇都上流社会时刻保持礼节距离的社交方式,让勒努至今仍对跟陌生人挤在汤泉里这样的事感到别扭,尤其是偶尔还会有人好奇地探问他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痕有什么来历,真教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温泉修在樱花树下怎么样?我最近读了首诗,说的就是粉色花瓣像小船般漂在汤泉水上白雾暗香扑鼻的场景。我们也可以像诗歌里的人那样在漂浮的漆盘上喝茶饮酒。”阿代尔斐尔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有只小蟹自他露出的那截白胸脯上爬过,痒痒的像是蚂蚁的脚感,却要硬质些。

“那就在温泉里再添张廊椅,这样我们可以躺在浅水里赏花品茗。”让勒努想了想之后回答,他觉得那落英缤纷白雾飘绕的场景很美,伸手将那只淘气的小蟹从好友颈窝上取下,它已经快爬到喉结处了。

“你喜欢莲花对不对?紫色的那种,就跟你发色差不多的?”阿代尔斐尔伸展着线条优美的脖子,友人的手指不经意划过柔软的皮肤,激起阵粉色的小疙瘩,“那种有几根竹子横在水塘上,声音叮咚悦耳的庭具叫什么?我们再修个这个吧?”

“那是添水,适合修在前院,旁边再种些芒草,后院安置温泉。”让勒努将哨笛含在嘴里,吹出悠长的声音,抬起手朝天边紫色的影子挥了挥。

残留着金色霞光的海面上,那只流光四溢的猎鹰鸣叫着朝这边滑翔,稳稳地停在它的身边,琥珀色的眼睛盯着阿代尔斐尔被埋在沙子里的身子,又转过头看着让勒努,像是在说:这样真的可以吗?

阿代尔斐尔抬起手臂抚摸着那只猎鹰金色的脚爪,覆盖在上面的角质层光滑得像是涂了层蜜蜡,那尖锐弯曲的指甲泛着金属的光泽,深深地插在沙地里。猎鹰见阿代尔斐尔应是很舒服的样子,让勒努的脸上也丝毫不慌张,便认定他们都很安全,开心地拍打着翅膀。掀起的小小沙尘暴把阿代尔斐尔呛得直打喷嚏,而让勒努也不得不倒掉了手里漂浮着不明物的茶水,重新拿了个干净的杯子。

“我们得考虑下栅栏的形状,必须修成圆形的树枝形状,在上面捆上松松的稻草。这样的话,猎鹰停靠在上面,脚掌才不会生病。”阿代尔斐尔满脸无奈地将脸上的沙子清理干净,又抬起那猎鹰的爪子,仔细地检查着。

“你什么时候变成鸟类专家了?”让勒努饶有兴趣地问着,有羽毛挂在他的脸侧,正好垂在那根松散的辫子上,像水晶般发着光。

“奥默里克告诉我的,”阿代尔斐尔回答,虽然时过境迁,说出那个名字时声音仍有些惆怅,“圆桌上他坐我旁边,偶尔会闲聊些事情。有次他见我把鹰放在石凳上玩,就好心地提醒说最好别这么做,容易弄伤它的脚掌。”

让勒努在心里默默地感谢着那位已经化作以太的白魔法师,朝着逐渐黯淡的苍茫天际举起茶杯,将那淡香的远东清茶倾倒在沙滩上,他记得那位善良的圣职者生前就很喜欢喝茶。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能够重新将那些故去的名字平顺地念出来,不像当初哪怕是相似的音节都能使人陷入痛彻心扉的回忆。

感到身后光滑的羽毛朝这边拱了拱,让勒努反手摸了摸那竟然学会撒娇的猎鹰,身子顺势躺了下去,整个陷进那松软的羽毛里,喃喃地说着:“猎鹰是属于天空的飞禽,即使休息也会在树上栖息,地面不适合它。”

阿代尔斐尔忽地从沙子里钻出来,将叠好放在旁边的浴衣披在身上。它被猎鹰的爪子踩了几脚,变得皱巴巴地还沾着砂砾,蹭着皮肤怪痒的。猎鹰低下头用那长喙平滑的侧面推了推阿代尔斐尔,将它的这位人类朋友送到另一位身边。

这场景就跟他们那时在雪原的山洞里时一样,只是那时他们仨都遍体鳞伤,羽毛和盔甲破败得不成样子。而现在,他们已经远离了死亡和寒冷,正在这海滩上相互依靠着目送红日最后的余晖。

“我们干脆就买这座院子吧?”其中一人指着身后苍松掩映下的空地说。

“好主意。”另一人点头回答。

猎鹰仰起头,长啸划过宁静的海滩,像是在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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